12月19日，由霞光智库联合新黄河、经济观察报举办的“WAVE2023 全球领航者大会”在北京举办。
在全球化新时代的背景下，中国企业出海在2023年迎来爆发“元年”，出海已经成为各行各业都在关注的新机遇。过去数年里，那些早已在海外谋篇布局的企业逐渐崭露头角，成为中国企业出海的“领航者”。
它们积累的经验、吸取的教训以及深刻的洞察，为新一代中国出海企业提供了宝贵的智慧和启迪，有力推动其更有序、高效地展开国际合作。
在潮起·奔流WAVE 2023全球领航者大会ESG与全球化未来主题论坛，由中关村产业研究院执行副院长吕朋悦主持，邀请伦敦发展促进署大中华区首席代表赵冰冰、中关村国际孵化器国际化总监、中科慧拓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战略官王健参与了以《国家化趋势下，ESG对中国企业意味着什么？》为主题的圆桌讨论。在国际化时代大背景下，嘉宾们分享了对ESG的看法，并谈论中企出海时应当如何构建ESG体系。
以下是演讲实录。
主持人：
吕朋悦 中关村产业研究院执行副院长
嘉宾：
赵冰冰 伦敦发展促进署大中华区负责人
李志丹 中关村国际孵化器国际化总监
王健 中科慧拓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战略官
吕朋悦：今天非常荣幸能主持这场圆桌，我们来共同探讨一下，在企业国际化的过程中，怎么做好ESG工作和ESG服务。我来自中关村产业研究院，也是一家服务产业，尤其是服务面向在地的北京市，服务北京市高精尖产业科技企业发展。关于ESG，其实刚刚演讲过程中也提到，2020年国家层面就提出了双碳发展的目标。我在国有企业工作，2022年底，国家的社会责任局组织中央企业成立了中央企业ESG联盟。从这样的动作里可以看到，国家的各类主体都在推进ESG方面的工作。
基于这样的背景，我们也看到越来越多上市企业披露ESG报告，在这样的趋势下，我们围绕企业国际化和ESG大主题，且围绕企业出海这个方向，邀请政府机构、投资孵化机构、企业来共同探讨这个问题。希望我们的探讨能够在微观层面服务好企业出海的ESG工作，在宏观层面能够助力各主体实现可持续发展。
现在，我们邀请圆桌的各位嘉宾介绍自己和所在单位，并结合您所在单位的工作，介绍从您的视角所观察到的企业ESG相关工作特点及趋势。
赵冰冰：大家好，我是伦敦发展促进署大中华区的首席代表。我们是伦敦的官方推广机构，代表伦敦市政府在全球推广伦敦，我们在中国的三个办公室分别位于北京、上海和深圳，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推广伦敦的商业机会，吸引和帮助中国企业在伦敦落地。
关于ESG主题，我觉得可能分两个层面：
首先是城市层面。伦敦一直是全球可持续发展领域的倡导者，城市在ESG和可持续发展中扮演重要角色，不仅在国家层面，更在全球联盟中发挥作用。大约20年前，我参与了伦敦市长办公室发起的呼吁全球城市联合对抗气候变化的倡议。
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伦敦馆的零碳主题引领了当时的可持续概念。当时谈起“零碳”，会发现很多人没有这个概念，我们在世博会期间用零碳馆为大家做了很多分享。最近，伦敦市长再次提议城市需要新的面貌来适应变化，并推动城市间的合作，例如上海和鹿特丹港口的合作。
其次，谈到企业出海领域。我在机构内已有十多年的经验，通过我们的帮助，有近300家大中华区企业成功在伦敦落地。我深刻体会到，企业在选择伦敦投资时，关注的不仅仅是法务、财务、人事等方面，更强调可持续环保和平权。近年来，企业对ESG合规的关注逐渐增加。之前我们提醒企业要注意招聘广告和活动中的歧视问题，以及环保要求，但现在企业更主动向我们咨询，在伦敦设立办公室的同时，积极寻找ESG合作伙伴或评估机构。国内或上市企业有明确的ESG评估体系，而即使在国外，即便不上市，企业也需要具备ESG要求，以负责任的投资人身份在国际舞台上立足。近年来，这方面的变化显著。
李志丹：大家好，我来自中关村国际孵化器，隶属于中关村发展集团，专注为科技型中小企业提供孵化服务。我们的孵化面积为2.16万平米，入驻企业达170家，地理位置位于北京市海淀区上地地区。
在谈及我们的观点时，作为一家孵化器，我们涉及到服务企业、科技研发和科技转让等业务，这些直接关系到ESG，我想分享两点：
第一，环境影响。
随着全球对环境关注度的提高，我们致力于帮助企业降低业务发展对环境的影响，最大限度地保护环境。
第二，社会责任。
我们在社会责任方面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例如组织企业参与社区的公益活动。举例来说，在2020年和2022年疫情期间，我们为企业分别提供了三个月和六个月的房租减免。通过这一举措，我们不仅帮助企业渡过了疫情的难关，还帮助了相当一部分企业员工规避了裁员和降薪的风险。因此，作为孵化器行业，我们在ESG方面也做出了我们自己的贡献。
王健：中科慧拓是中科院孵化的高科技企业，致力于为客户提供ESG解决方案。我们是国内最大的矿山无人驾驶解决方案提供商，为能源企业如华能、华电等提供无人驾驶技术，实现减员、增效和提高安全性。虽然在公司早期发展阶段，并未宣传ESG，但通过出海经验，我们成为中国第一家出海的整体无人化解决方案公司，并成功出口了12台纯电无人驾驶车辆到泰国，为当地水泥集团SCG提供解决方案。这一经历使我们意识到ESG的重要性，因为行业里有这方面的考核标准，我们现在已经有意识地在产品设计中加入ESG考量。
最近，我专门拜访了兖矿集团的董事会董秘，探讨了他们在ESG方面的经验。作为中国第一家通过ESG认证的企业，他们在煤炭领域排名第一，表现出色。通过与他们的交流，我们不仅提升了为客户提供ESG服务的能力，也加强了自身在ESG领域的学习。
吕朋悦：接下来我想问一下各位专家，结合你们所做的工作，对于即将出海的企业来说，ESG是否是一项必备功课？虽然在分享中各位专家都提到了考核和评价的要求，同时宏观可持续发展也是一个需求，企业自身也有相应的期望，但从微观层面看，ESG似乎超越了企业自身的视角，这项工作是否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呢？相信今天在座的各位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在此基础上，如果各位还愿意展开分享的话，我想请问有哪些关键方面和抓手可以帮助企业更好地完成这项工作？
赵冰冰：ESG对于企业来说肯定是必备的。我认为再宏观也要落到微观，伦敦市长背负了2030年成为零碳城市的KPI，这是一项不容易实现的目标。为了推动这个目标，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涉及到企业和个人。
在伦敦，碳排放主要来自四个领域：交通、建筑、数字化和废物处理。无论是大公司是小型企业，比如酒店也好、电影院也好，都需要在这四个领域满足或者尽量减少碳排放的要求。因此，对于即将出海的企业来说，不仅仅是伦敦，许多欧美企业对ESG的要求都非常严格。
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看，企业出海无非就是找钱、找人、找市场。欧美一些头部基金对投资的项目有碳排放的指标要求。我碰到过两个欧洲跟英国的大基金，他说我们要在2050年之前，投的项目碳排量达到零。如果投了一些碳排放量高的项目，就需要再投一些项目，使得项目里的碳也要达到中和，所以基金方来说有这个要求，它可能在选择企业的时候就会有平衡。
即使企业还没有获得大订单，只要涉及到产业链，服务和产品都需要考虑碳排量的问题。例如，英国最大的全民医疗体系今年已开始要求500万英镑以上采购单提供减排计划。这对于企业来说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即便在某个阶段或领域没有大订单，从整个产业链来看，碳排量的追溯是必不可少的。在伦敦，作为雇主的企业需要有ESG的考虑，推动可持续活动，例如物料的二次回收，减少纸质用品的使用，鼓励使用大屏幕等。
这些实践不仅符合ESG的要求，同时也为企业创造了商机。在伦敦，一些初创企业通过发现这些小的商机，做了食物可回收公司，例如大型活动后处理未吃完的食物，逐渐积累点滴的碳减排贡献，实现了向零碳的过渡。
很多企业宣称自己倡导ESG，但在产品或者客户这里，你自己也要践行。我们原来在伦敦碰到过很多项目和活动，有企业宣称自己是绿色产品，但整个场地布置得特别不绿色，然后印得都是这么厚的纸，最后大家都扔在桌子上。因此，实现ESG不仅是言论上的倡导，更需要在实际行动中贯彻天人合一、知行合一的理念。
李志丹：我在这里面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在疫情期间，我们有一家企业想要拓展新加坡市场，但由于他的资源有限，就找到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们链接到新加坡政府，这样可以更加快速有效地进入市场。我们帮助他们联系到新加坡科技发展局，大家一起开了一个线上会议，我们的企业大致介绍了一下他们的业务，新加坡科技发展局就提出了几个问题，其中的一个问题是问他们的业务对当地的环境有什么影响，还问他们能够给新加坡当地员工提供哪些员工福利。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印象比较深刻。
另外一个例子，是孵化器在今年9月份支持北京市政府和中关村科技园区成功申办IASP2025年世界大会的经验。在与国外科技园区、创新中心和企业进行面对面交流时，对方关注双方合作是否对当地环境产生负面影响，以及是否对当地社区和全球生态环境带来益处。这两个例子都突显了ESG在国际上的关注度，因此，企业在海外扩展时务必考虑ESG的方面。
吕朋悦：我们其实在北京也服务很多科技园区，孵化器的载体比较大，所以园区里有非常多ESG场景。刚刚冰冰老师讲到很多新技术，都可以在我们园区里做融合跟应用。王总，我们也很期待您就这个问题讲讲您的想法，尤其是结合您所做的业务跟产品。
王健：我们企业在ESG方面是有矛盾的。因为我们是从事矿山无人驾驶的公司，矿山实际上是很典型的破坏环境的产业，尤其是采煤。截至10月30日，全球已经产了42亿吨的煤，这其中牺牲了多少环境资源。
慧拓采用更无人化、更绿色的方式进行矿山开采，对环境有一些帮助。但是，我们的目标是实现矿山的无人化，希望采矿过程中没有人的参与。这也带来了一些社会责任问题，好像我们把人都搞下岗了，人都没有工作了。
从2023年的下半年开始，我们所有的战略都是围绕出海，海外布局一带一路上各个国家的授权代理。因此，我们希望企业能够达到ESG的要求。对我来说，学习ESG实在是一个很难、很复杂的过程，尤其是对于像慧拓这样的公司来说。单独的信息披露就很困难，更别说达到认证的程度。哪些是可以披露的，哪些可以认证，这也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我们专门咨询了律所，去了解如何在未上市的情况下，企业能够做到ESG的要求。在国外，ESG认证并不如在中国那样普遍存在，所以我们不一定要通过认证，但我们一定会有能够证明自己具备ESG能力的方式。这个过程我们还在不断摸索中。
吕朋悦：我们服务企业的孵化器代表都在，两位对企业出海的过程中需要面临的ESG评价标准，以及企业需要提前做好ESG工作有什么建议？尤其可以结合王总刚刚提到的困惑和问题。
赵冰冰：ESG可能是大家熟悉的说法，实际上在不同的国家，可持续发展、绿色、人文、合规等可能有不同的表达。ESG最初是为上市企业考虑的，主要是在披露时使用。出海的过程中，无论在哪个国家，我认为至少你要是一个有责任心的投资者。ESG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可能在某些场合使用的术语，但在出海时，除了财务报表或体系外，软性准备也非常重要。
对于矿产我不是特别熟悉，但刚才提到一带一路，很多国家都是英联邦国家。我们在伦敦举办了许多活动，如赛事和重要的节日，吸引了一带一路国家的参与，他们对ESG都会有讨论。
在这方面，我们要使用ESG，但同时要跳出ESG的框架。ESG有时候会限制大家，因为你必须符合一些标准，特别是在上市报表方面。我们之前碰到太平洋保险，它在上海、香港和伦敦都上市，每年需要提交不同的表格，但它觉得有趋同性。现在香港和英国在ESG领域需要提交的信息很多，上海相对较少，但不同的股票市场正在协商，未来可能会趋同。企业在当地着地时，很多东西反而给你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比亚迪是一个成功的案例，现在有很多公司有兴趣将电动汽车卖到英国，其中有约10个品牌已经有明确的接触。这实际上是一个机会，商机在其中。比亚迪在国际宣传上做得非常好，去年在英国售出了大约1000辆电动大巴，为英国减少了40万吨碳排量。在伦敦市长看来，这是一个重要的KPI，过去10年可持续经济创造了大约480亿英镑，未来10年希望能达到千亿英镑。对于英国或伦敦的政客来说，他们最关心的是就业，480亿英镑实际上创造了大约16万个新的工作。因此，不同的企业可能会应用可持续性，与当地的商机或政府进行一些讨论。很多ESG在很多方面都是关键，可能需要与政府沟通。在国内，我们可能在与领导交流时一下子报上多少税收，然后是年营业额，最后做一些社会责任的项目。但是在与海外政府交流时，可能首先要拿出来的是我们的海外责任，第一页就谈我们的可持续性责任，再谈赚钱，第二页就讲为当地创造了多少就业。
我们最近接触的一家企业是在港口应用无人卡车，他们很聪明，因为国际航线航运和港口的碳排量非常高，他们就在英国的几个港口测算，使用了无人卡车后，帮助港口减少了多少排放。所以我觉得不要被ESG这三个字所限制，只要找到一些产品或服务，对当地产生积极社会价值，就可以了。
吕朋悦：其实冰冰老师讲得特别好，我们要跳出ESG的概念，回到它的本质。可能对于企业来说，超越自身视角真的非常重要，我们出海到那个地方后，就关注这个地方市长真正的KPI是什么，在ESG的方向上，我们的企业所做的工作，能帮他达成多少社会责任方向的目标。
我们孵化器服务中小企业居多，大家认为这个阶段的企业可以提前做好哪些ESG方面的准备，以及有哪些注意事项？
李志丹：实际上，对ESG的关注在企业发展的早期、中期和晚期存在相当大的差异。在早期，企业的重点可能集中在市场和业务扩张上，对ESG的关注度较低。它在ESG实践方面可能主要侧重于合规性操作，以避免违法违规行为。随着企业的成长，到了中期，对ESG的关注度可能会有所提高。企业可能会设定一些ESG标准并建立相应的体系。而在晚期，企业已经取得了较好的发展，可能会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关注ESG。同时，它可能会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例如参与一些公益性的活动，向社区投入更多资金。
吕朋悦：王健老师，刚才赵冰冰老师和志丹老师从企业服务机构和政府代表的角度，有没有在一定程度上解答您的疑问？请您简单讲讲。
王健：目前我们正在进行两个国家的出海计划，一个是澳大利亚，另一个是英国。我们正在英国从事一个地下矿的项目，发现在海外，ESG的重视程度普遍比国内更高，这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机遇。在澳大利亚，市场主要由巨头垄断，我们在那里没有太多机会。然而，澳大利亚对碳达峰的要求是在2025年达到，因此它采取了较高的碳税，鼓励使用电动车辆，尤其是无人驾驶车辆。
我们与一家公司进行了多次技术交流，解释为什么要推动无人驾驶技术。根据他们的经验，无人驾驶车辆的碳排放要比人工驾驶的车辆降低40%。这不仅是环保，还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因此，他们希望使用中国生产的电动车，因为中国在这方面的技术实力全球领先。这也为中国企业提供了重要机遇。例如，我们曾出口到泰国的项目，我们使用的是自家生产的电动车，配备了自家的5G技术、软件和硬件，全部来自中国。当然，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满足澳大利亚在ESG方面的要求，这需要我们付出相当大的成本。这已经不是小数目，需要我们做出长远的考量。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今年的煤炭伤亡率相当高，这也是我们在ESG方面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
吕朋悦：其实这场讨论能够感受出来，这不是简单一家主体的问题，也不是一套指标的问题，是一个需要各方主体共同面对、解决的问题。这场圆桌先到这里，下面我们还会围绕企业出海、不同阶段的企业怎么提前做好ESG相关的工作做更多的交流，非常感谢各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