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郭照川
编辑 | 刘景丰
“哪怕在‘双减’后,孩子教育上的投入依然非常大。”在海淀为三岁半的孩子报名学习编程的宝珠说。
“我们这一代,其实远比上一代舍得给孩子花钱。”她的孩子由于年纪太小,并不把编程当做培训,而认为这是一场“搭积木”一般的游戏,因为每堂课后还能领取小奖励而十分开心。
而在直飞时间8小时外的印尼首都雅加达,当地的孩子们也在上着类似的编程课。
“雅加达是印尼少有的特大城市,当地家长,尤其是久居印尼的华人中产,都非常注重孩子的全面发展和综合素质提升,美术、音乐、编程之类的课程非常有市场。”在印尼进行出海教育调研的业内人士告诉霞光社。
事实上,由于印度尼西亚当地并没有如国内一般“改变命运的考试”—— 高考,当地孩子们的教育系统,正在面临着一场“向头部集中”的分化:
一方面,低收入的打工民众在为孩子的学业或素质上的教育培训上,依然没有太多投入;而本身自己就已经受过很好教育的生意人或华人家庭,却在全方位地加大孩子的教育投入,从国际学校读书,到校外各类培训,都“十分舍得花钱”。
许多从前国内进行教育培训的创业者,也在这一波浪潮中相继转战东南亚国家。由于新加坡规模有限,以及教育资源已然颇为丰富,再加上用工成本颇高,印尼成为许多创业者转战东南亚出海的首选战场。
印尼2023年的总人口已经接近2.8亿,而其中15岁及以下的人口占比在24.56%以上,新生儿数量也在逐年上升,迎来了他们自己的“人口红利”时代。十分优越的人口结构之下,看上了“年轻化”的印尼市场的,不止有年轻用户居多的互联网和电商直播,还有曾经一度在国内如火如荼的青少年教育。
印尼作为东南亚人口最多的国家,当地的教育市场呈现一种怎样的趋势?其中东南亚的华人家长、选择出海的前K12教育创业者,以及当地进行包括汉语在内的语言培训者们,正在承接一场怎样的全球化时代风暴?
“越来越多的雅加达家长,愿意拿出家庭可支配收入的20%甚至30%,投入到子女的教育中去。”K12教育科技公司WonderMind创始人韩逸伦告诉霞光社。
在出海印尼之前,韩逸伦是国内互联网教育行业13年的“老兵”。他曾是国内高途教育集团K9业务CEO,负责团队最大规模5000人以上,营收规模超20亿人民币。
决定在印尼重新操盘教育之前,他先后多次考察市场,并做了两次深度实地考察:
“在落地雅加达之前,我和三位联合创始人在“多邻国”(一款外语学习平台)自学了三个月印尼语,大概背了有1200多个单词。”韩逸伦说,事实上,在落地之后他们又报名了印尼语的培训班强化学习,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顺利融入印尼当地,与本土的客户和员工顺畅交流。
落地后的3个多月里,他们调研走访了100多个印尼培训机构的学习中心,和大量学生家长还有从业者进行交流。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把我们过往的经验本地化,做出激动人心的教育产品。”
印尼雅加达地区是他们的重点调研区域。在调研后韩逸伦发现,这里“约50%学生,或多或少参与了课外培训”。而雅加达之外的印尼其他地区,“也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参加了至少一门培训”。
此外,印尼的中人群,也就是中国家长常说的“k12人群”数量已经超过5000万,而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对于在印尼创办教育品牌的信心,WonderMind应运而生。今年9月,WonderMind获得了ATM Capital领投的种子轮融资。
在ATM Capital创始合伙人梁民俊看来,在印尼,不管是华裔还是本地人,都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付费意愿强,印尼K12教育市场规模不可忽视,增长潜力大。除了K12教育培训,另一类在印尼大有市场的培训类别,是语言类教育培训机构。
尤其是近两年以来,中国企业出海东南亚大潮影响下,学汉语的人多了许多,中文教育需求量也在增加。求职中,类似背景的候选人,懂中文的比不懂中文的薪资可以多出几千人民币。有许多华人出海公司的印尼管理者,业余时间也在寻求机会学习汉语,以方便工作交流和升职。
“除了教培外,私立学校的机会也很大,尤其是中文教育。现在印尼的培训学校主要是为了学生在本地继续深造或者去欧美留学,未来和中国接轨相关的教培机构会有很大机会。”梁民俊说,“另外,现在印尼大力发展制造业和各类新兴产业,需要大量训练有素的专业人才,但目前职业培训跟不上需求,因此市场空间也很大。”
衍哥是印尼艾孚语言中心的老板,他的语言中心包括印尼语和汉语的培训。在他看来,最近几年这类针对成年人“目的性很强”的语言类培训业务,在雅加达等较为发达的印尼大中型城市很有市场。
“我们在雅加达有两个校区,一个设在商场,另一个设在生活区的4层商业楼。”衍哥说。“虽然单店的规模不算大,但都能保证每天都有人来上课的状态。”此类培训班的兴起,关键在于对大众直观需求的“觉察”。
在“千岛之国”印尼,最为常见的培训机构模式还是这样较为分散的个人创业。真正机构化、品牌化的K12培训企业还不多,这也为许多教育出海创业提供了机遇。
一直以来,印尼作为东南亚国家,教育生态上和中日韩等许多“内卷”的东亚国家的模式不尽相同,比起东亚其他国家来说都轻松得多。
大多数印尼当地人并不看重学历,部分学生培训“卷”起来,也只是近一两年的趋势。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印尼等东南亚国家经济正在面临一场超高速发展。在过去的十年中,印尼GDP年增长率基本维持在5%以上。根据高盛的预测,2050年印尼将会成为全球第四大经济体。
在不少出海商家的眼中,此刻的印尼就如同“二十年前的中国”,快速接受新兴事物的同时,也“遍地是黄金”。相伴而来的就是东南亚国家本土对高素质人才需求的扩大,这也导致“大家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呈现上升趋势。”
关注印尼教育赛道投资的ATM Capital创始合伙人梁民俊告诉霞光社:“在印尼和东南亚,教培行业更加市场化,规模巨大且有很大的增长空间,是不可忽视的赛道。类似WonderMind这样的新兴教育出海品牌,在创新商业模式、新技术运用和更高水平的本地化课程内容设计下,会发展成为重大影响力的玩家,未来5-10年行业有机会诞生独角兽培训机构。”
目前在印尼,中小学培训中的教育场景涵盖线下一对一、小组课、小班课和在线的小班课、大班课等,相对都比较齐全。然而,目前印尼K12教育赛道市场的本土机构却都比较薄弱,并未形成规模化效应。
虽然存在一些知名的外来品牌例如来自美国的英孚教育(EF)、来自日本的Kumon教育等,但这些国家化的教育品牌虽然也有着数学和多种语言类课程,但大多是“舶来”的教学系统,在印尼本地化的适用度有限。
“这些国际教育品牌往往会在雅加达最顶尖的商场里,开一个特别漂亮的门店。”衍哥说。“但只有极少数学生能消费得起。”
除此之外,印尼教育培训也在地域上呈现分散化的趋势:大部分的资源跟人脉都聚集在首都雅加达,而在雅加达之外的教育培训市场则明显逊于大城市。
由于K12教育类别中本身涉及领域广,如语言学科、素质相关学科越来越细分,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印尼未来教育培训市场的“待爆”机遇也各不相同。
除此之外,在印尼做教育培训,与国内K12教育最大的差别,可能在于中产家庭数量和中产家长们的“焦虑指数”远远不足。
原本东亚教育体系中纯粹面向“应试主义和学历主义”的培训方向,其实对于印尼教育市场来说并不完全适用。
印尼、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的中小学教育,面临着严重的“分化”:
公立学校和国际学校中的学生,虽然都有着国内孩子们所无法想象的“自由”,但对于这两类家境不同的孩子们来说,“自由”的重量却各不相同。
“印尼的义务教育就是政府福利性质的,规模不大,师资也一般。”一位印尼华裔的家长告诉霞光社,在他上班的路上,就能看到一所印尼社区的公立学校:两栋小楼,甚至连操场都没有,像一个承纳附近居民孩子们的“托儿所”。
对于印尼每个乡村、小镇,甚至是社区普遍存在的公立学校来说,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兜底”——
“在这里学到的东西,不会让你对未来有太多超出本分的期待”。换个角度想,这也让印尼底层孩子脱离“内卷”,内心十分平静。
而对于身处东南亚国际学校的学生来说,他们虽然也同样十分“自由”,但拥有着远远超过这些底层印尼孩子的教育资源——最优质的教师队伍、国际化的教学体系,以及完善的教学设施。
在国际学校,学生们很少有让人彻夜难眠的家庭作业,课程和科目设施都非常注重综合素质教育。
此外,许多国际学校的学生也会参加课外培训,只不过这些培训内容偏重于艺术和语言。尤其是许多大品牌的校外英语培训,直接影响着这些国际学校学生的未来欧美留学之路,于是也被家长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
“大多数华人,不会让孩子读社区公立学校,还是想让孩子上大学。”极度分化的教育系统之下,印尼教育投入普遍向上聚集。
而在当地人的信念中,还没有形成“通过教育改变命运“这种强烈的认知,他们认为孩子“未必要读大学”——他们在公立系统上完高中学业,直接找一份养家糊口的蓝领工作,已经达到许多当地居民的预期。
对于未来,那些只完成高中学业的年轻人,基本都是走进印尼的工厂或坐进印尼某本地企业的办公室;对另一部分就读于国际学校且读过大学,或是欧美留学归来的年轻人来说,要么接手家族生意,要么则进入东南亚的“外企”,在雅加达繁华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内继续光鲜亮丽的人生。
而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还不错的“外企”中还有许多是中国企业,于是雅加达等印尼大城市的中文培训班也越开越多。
“印尼优质教育资源整体相对缺乏且不均衡,本科及以上学历人口占比较低。”韩逸伦说,“在‘非应试教育’的体系下,印尼家庭教育观念在改变,尤其在当下移动互联网大数据普及的时代,这里还是有很大的机会。